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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电商大战中的缄默者:另类亚马逊

小猪bo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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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商大战中的缄默者:另类亚马逊

  
  “我第一次到总部开会,简直被震到了。”亚马逊中国副总裁方淦说。

  他一旁年轻的部下,也笑着点点头。方淦出生于台湾,长在美国。今年年初才进入亚马逊,“我以为,开会按常规就是进入讨论。但文件发下来,会议主持人说——OK,大家开始读。”

  屋子里一片静谧,整整半小时悄无声息。方淦有些纳闷,究竟要读多长时间呢?渐渐地,他感觉到:“这个思路不错,因为大家背景悬殊,对讨论的东西其实并不熟悉。但细读后,就能在同一个水平线上探讨问题。”

  “任何人第一次遇到这状况,都会有点被吓到。”方淦的部下王力如此笑谈她第一次遇见“默读规则”时的心情。

  “另类”的亚马逊CEO贝索斯还特别注重文字,“因为,他觉得一个人静下来写字的时候思路最清晰。”所以,当有部下提出新项目时,他会头也不抬地说,“那写下来,最好像一篇新闻稿那样能打动我。”

  前《商业周刊》记者、硅谷作家理查德发现,“贝索斯就是一个很奇特的家伙。”除了创办众所周知的亚马逊、航空公司“蓝色起源”,他还在得克萨斯州遥远的深山里,打造了一个“万年钟”;贝索斯自己拿出了4200 万美元,雇人在山腰挖洞以放置一口能显示未来 1 万年时间的巨型大钟。

  现在,轮到远在北京的许琰感受贝索斯的“另类”了,她的服装品牌玛汐是在三年前试水电商的。“我们先在淘宝、京东上都开了店。”

  结果,等到在亚马逊上线的时候,她遇见了一桩“怪事”。“我觉得一开始店里特别冷清,就花钱买了些评价。”许琰说,“这在国内其他电商平台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但没过几天,她发现这些“好评”被屏蔽了。而且,还收到了亚马逊的严正警告。“我们全都给震住了。连忙反思自己出了什么问题。”

  和许琰一样“一脚踩空”的卖家们,有的发现入驻亚马逊渠道居然“不要钱”。“这怎么可能?”卖图书的罗群一开始也想不通,“尤其是现在,天猫、淘宝已经把卖家们当成为了一台现金取款机。”而在亚马逊这边,“你想花钱也找不到地方。”

  今年,贝索斯的团队来到北京,曾经专门到许琰的办公室里兜了一天。他们团队给卖家们带来了巧克力作为小小的礼物;此时,玛汐作为中国的高档时装,已经登陆美国亚马逊。“夏装是 200 美元一件;冬装单品则高达 500 美元。”

  在北京,贝索斯面对中国亚马逊团队并没有询问销售数字,而只重点问了一句:“客户们满意吗?”此时,中国的电商大战,早已无比惨烈。

  “刚开始也被亚马逊吓一跳”

  2012 年是中国电商的“寒冬”。尽管在 11 月 11 日这一天,阿里巴巴的交易额达到了 191 亿元人民币;但法国里昂证券分析师埃莉诺仍旧冷静地指出,中国电子商务企业的利润压力大于美国。“几乎没有一家赚钱的。”她说。

  而对于卖家来说,“在广东,现在几乎每隔几天就能听到电商关张的消息,哀鸿遍野。”深圳天使投资人刘维伟告诉《外滩画报》。他的一个朋友两年前投资了几千万做服装电商,如今新年将近,朋友含泪告诉他:“公司已经清盘了。”

  作为天使投资人,刘维伟在这一年内看到太多的人醉心电商项目。“周围的人尤其是年轻的创业者相当浮躁,传统行业融资几百万都是难事,但一说是电商,就恨不得立即融到几千万或者上亿。”

  “可几千万在中国做电商,很快就可以砸光。”卖家罗群说,“有很多人以为线上的成本一定比线下低,这完全是误解。”

  事实上,电子商务要比传统企业多出物流成本。传统企业是在店面提货的,而所有的电商都需要配送,而物流成本占多少呢?大约 10% 左右。

  乐淘网创始人毕胜曾经公开算过一笔账:“如果是独立电商,都会配一个‘Call Center’,每个电话订单成本大概是1%。而电商企业必须有大型服务器及机房,也叫‘Technology cost’,它的技术成本大概占到 4%。除此以外,还有一个 3% 的‘反向物流成本’。因为在传统零售中,退货是直接退到商场。但是,电商是商家寄回去,费用大部分是企业承担的。如果商家使用第三方物流来做,中间还有损耗,这也得计入成本。倘使再加上包装成本、跌价损耗等电商特有支出,整体费用将达到营收的 50%。”

  “有很多传统领域出来的商人不懂电商,被人一忽悠就来做。”刘维伟指出,“其实,他们后来会发现,一发动也许就要面临亏损的局面。”

  因为基于线上的销售,很多成本“绕都绕不过去”。比如传统零售是租借商场的摊位,如果东西没有卖完,不会再发生费用;但是,“你在线上卖东西,照样还要花钱去买流量促销。”这就叫电商的“跌价损耗”。比如卖双鞋,传统企业不会在鞋盒上加一个物流包装成本,但电商在鞋盒包装上就得再有1%的费用。另一方面,也有很多商家选择开放平台,比如在天猫、淘宝、京东上开店,“那就涉及到各种进场费用、押金等等,商家除了向平台交付销售额扣点以外,还要砸广告、竞价排名。”

  罗群有一个朋友入驻淘宝时,签了三年的框架协议,每年投入 700 万的广告。结果,他第一年的营业收入就达到了一两千万,感觉颇为风光。可是一算账下来发现是赔的,“而且,赔的就是广告钱,刚好 700 万。”第二年,她又改签了广告协议,只投了 30 万,这次一年做到了 300 万的销售额。但还是赔的,“赔的数额,正好还是这 30 万元。”

  三年前,许琰也开始做电商。但是,她发现这些费用在“另类”的亚马逊“都不存在”。

  许琰做服装,是因为感觉国内的服装“不是流行中性风就是哈韩哈日,很单调”。一开始,她就找到了一个独特的切入点,“我反向操作了一下,到意大利去找了名牌设计师,主打欧洲时尚,并同期将产品入驻欧美市场,力求设计的高端化。”

  之前,许琰在线下做过 10 年零售。“其实,电子商务和线下品牌销售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渠道不同而已。你必须要脚踏实地地做产品,做服务。”她说,“能赚钱的生意才是生意。图规模那只是泡沫。”

  她在亚马逊上开店后,也照例买过评价。

  “没办法,这就是潜规则。我们总觉得没有流量就没有销售。”其实,她不知道亚马逊中国专门配备了一个技术监测人员。“我知道有些网站是雇人来删差评的。”亚马逊中国副总裁方淦笑着说:“如果一旦发现这些好评是虚假信息,亚马逊用专人来删除好评,我们必须保证平台的公正性。”

  最初,贝索斯允许消费者在亚马逊网站上发出“差评”时,曾经在美国引起过轩然大波。但他坚持认为“这能让顾客的体验更完美”。事实上,这项创意立即让亚马逊在当年脱颖而出。

  许琰的团队受到警告后,深受触动。“亚马逊后台的人也来了,帮我们寻找销售清淡的原因。

  ‘你们有没有想到要自己打好内功,优化商品数据和提升顾客满意度呢?’他们这样问道。”许琰连忙把自己线上的店面重新进行了设计。“一楼是大衣,二楼是羽绒服,三楼是连衣裙等等。

  就像传统店面一样清清楚楚。核心还是自己的产品。”许琰主打的意大利风,在款式和面料上极为讲究。“我发现很多电商一旦发现你的产品畅销,就立即模仿;为了避免,我甚至就专门到国外购买面料。”

  在其他平台上,卖家比拼的是炒作和推广。因为从淘宝开始,淘宝系走的就是广告收入模式。一个卖家要在激烈的天猫平台上脱颖而出,“潜规则”是必须要付出极大的推广费用——卖家除了要交付收入的 2.5% 的扣点,还需要通过“直通车”、“淘客推广”、“钻展”等买客户流量。“因为在这个平台上,一旦你流量下降,生意立即会清淡。”罗群说。

  但事实上流量有限,资源必定也越来越集中在大卖家或是资本手里。于是,为了争夺流量,有的商家长驻杭州就为了跟淘宝搞关系。江湖上流传“驻淘办”的名词, 而杭州一到晚上,三分之一餐厅的生意都跟淘宝有关系。

  那么需不需要在亚马逊上做些推广呢?许琰和罗群这些卖家,一开始自然而然也想过此招。

  但令罗群颇为诧异的是:“我多次找过亚马逊的人,发现他们根本不要钱。” 与京东、天猫不同,亚马逊根本没有可以收费推广的广告位,没有竞价排名的推荐榜单,站内会定期不定期地策划一些主题促销活动,而活动上推荐的产品,也都是由该产品平时的销售额、好评率等指标来确定,不涉及推广费用。

  “其实,这些数据至关重要。”许琰后来才知道,“贝索斯之所以允许玛汐登陆美国,看中的也就是这几项数据:销售额、好评率、退货率等。”

  亚马逊网站上很少做如天猫“双十一”之类的购物节,不急于通过一次促销来将销售额扩大多少倍。“我们觉得那样做,是低估消费者。”方淦说,“这也会打乱他们自己的购物节奏,如果图便宜买一大堆没用的东西回来,体验不会好。”

  “我们的服装从不乱打折。” 许琰说,“这次双十节,我也去其他网站买打折衣服,就是想看下客户体验如何。结果,我发现有的卖家就是把一件原本 300 元的衣服,修改成 600 元,然后假装对折给你。”

  “消费者是很聪明的。”方淦笑,“电商疯狂打折,网站疯狂烧钱,行业内的所有人都以为只要规模上来了,就可以赚钱了——其实,这一幕在美国 20 年前都发生过了。”
  
  另类亚马逊

  方淦毕业于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在读MBA的时候,他曾经专门研究过美国电商。“那时候激战正酣。我发现所有人都在打折,只有亚马逊没有,而且还花重金建设物流。”他回忆说,“我还专门写了一篇文章,指出这种错误。”

  现在,这篇文章方淦已经找不到了。而他本人也已经进入亚马逊,负责包括“我要开店”、“亚马逊物流”和“全球开店”项目在内的亚马逊中国第三方平台业务。

  “要说价格战,美国已经打过了。”他说,“事实上,在欧洲、日本等地区也都经历过了。”当初,1997 年左右,美国媒体、政府、税务也是“整天把电商大战挂在嘴边”。那时候,参与大战的除了 eBay、亚马逊等少数几家电商,“其他都灰飞烟灭了。”

  不过,从小在美国长大的方淦认为:“尽管目前中国电商正在走美国当年的价格战之路,但中美不同点显著。”最主要的是,美国在线上打价格战之前,还曾在 80 年代打过一次线下价格战,那一次主导者是沃尔玛。

  在他成长读书的年代,“只要一翻开报纸,就能看到铺天盖地的打折消息。”美国消费者也是被这种消息驱动疯狂购物,而零售商自己则手忙脚乱。“他不知道自己促销会有多少人去买,如果备货不够,怎么办?”

  那时,美国的营销商碰到一个巨大的难题,就是在每年的七八月可能都没生意,“因为所有的生意全部流向促销时间,卖家已经找不到平衡点了,只能等。而消费者已经形成一个习惯,就是一定要等到你促销才去买,不促销就不买。传统的零售业渐渐陷于一个死结。”

  沃尔玛脱颖而出,方淦说:“山顿大叔首先能够置身事外,不参与混乱的打折促销,而是提出了一个天天低价的战略——在大部分的品类里,我的价钱都是最低的。就一个如此简单的模式,保证了消费者在大部分时间里不会吃亏,从而就打败了其他的经销商,至少把游戏规则改变了。”

  “就是因为先有 80 年代线下的价格战,到了 1997 年线上价格战的时候,贝索斯才能吸取线下零售业的经验,作出了正确的选择。”方淦指出,而这是他在中国看不到的。“中国的一切都太快了。美国几十年的变化,在这里只需短短几年。”

  1997-1999 年,美国经济已经出现泡沫。此时,当别的电商都在竞相砸钱做广告、打折促销时,贝索斯闷头去做“客户体验”。“他的意思是我不去争收益和市场份额,我要把客户体验做好。关键是什么呢?在网上做不好,最担心的是两块。第一个是信任,付款怎么办?如果东西不要,退货怎么办?第二就是配送。于是,他就砸钱去做物流。”

  十多年后,方淦没有想到自己和贝索斯去做同样的事情:接听“客户电话”。“每一年,他都会亲自去接听消费者的电话,也要求所有的高管都这样做。”

  而这一套体系被完整地复制到了亚马逊中国。“亚马逊有个客户体验团队,成员来自亚马逊全球各个区域市场。这些各部门调来的人,算是兼职的,目的就是以客户的角度去看所有新开发的项目。如果新项目可能赚钱,但是客户体验不好,团队就有权力否决它。”

  罗裙对此印象深刻,当初他天天琢磨如何把钱送到亚马逊中国的平台上,好让自己的店面脱颖而出时,他发现这间公司考核员工最重要的指标不是现金流入多少,而是其网站上选品类型是否丰富。甚至可以为扩充品类而做亏本买卖。

  “现在,亚马逊也在美国创造出了新的促销方式。”方淦说,“一次促销我们要准备半年,届时我们有足够的货源、消费者有足够的时间去挑选。”据外电报道,在凤凰城最大的物流中心,还可以看到“有小火车在跑”,为了一年一次的促销,亚马逊一次会多增加 5 万人。

  “如果你不做这种准备,效果是什么?就是现在很多消费者发现的只有几件商品实惠并且几秒钟就卖没了。所以很多消费者评论这次的价格战是忽悠,因为价格没有真正降下来,或者降价的产品没有货,抢到好产品的实际是少数人。”

  如果提前沟通,供应商有充足的时间准备,就能形成良性循环。比如原材料如果大量采购,就能有更好的议价能力,只有按照整个价值链合作的方式去打价格战,才是良性循环。

  而在中国,亚马逊上的商家全都站在同一个起点——卖家的费用基本就是销售扣点。换言之,在亚马逊花钱是买不到客户的,全凭商家的产品与信用。“如果想寻找长期公平的平台,亚马逊是首选。但中国人是否习惯亚马逊?如果没有用户群,也就没有销量。”一个卖家如此说。

  着眼于长远

  事实上,恪守国际规则的亚马逊中国,近年来发展一直不温不火,似乎也没有得到中国电商界的全部认同。显得颇为“另类”的亚马逊中国,一直在按照自己的牌理出牌。“我们并不是不想赚钱。”方淦说,“但我们得把客户和消费者照顾好,自然也就成功了。”

  2012 年底,美国人迈克在亚马逊上租了一部电影《卡萨布兰卡》。他并不是把它作为一部平常的电影来观看,实际上,他需要不断暂停、开始,观察细节,来写一篇关于“卡萨布兰卡告诉我们的商业教训”的论文。在不断启动、停止、快进、快退的过程中,迈克发现,与其他流媒体视频播放器类似,亚马逊的播放器也时常失灵,他不得不重新开始。

  这十分烦人,但这属于非正常播放,失灵的原因很多。最后,亚马逊的视频流服务还是给了他一个完美的高清体验。

  最令人惊奇是第二天,他收到了亚马逊的一封邮件:“你好!我们注意到您在观看从亚马逊租借的影片‘卡萨布兰卡’时经历了非常不好的播放体验,我们对此非常抱歉,并退还给您 2.99 美元。希望很快又能再次遇见你。亚马逊视频租借团队。”

  相似的情形也会发生在上海。爱安贝家居的销售人员有一天接到亚马逊的一个电话:“嗨,也许你的这项商品价格可以调高了。”销售人员颇为惊讶,结果对方告诉他,因为爱安贝选择了亚马逊物流,所以后台就把其所有产品的每一个交易记录,订单收多少、费用支多少、支的哪些款项都形成了交易数据。根据该图显示,这项商品忘记把物流成本计算在内了。

  “虽然,亚马逊物流费用只是其他快递的 2/3,但它不仅保证送达,而且还能对我们商家进行历史数据分析,同时对派送需求进行提前预判。” 这让这位销售员很惊讶。

  “不要以为物流很简单。”方淦透露,“这背后需要大量的数据运算,科技含量很高。”

  现在的方淦才发现,当初贝索斯执着于物流是“看得很长远的”。至少,那时候美国电商没有一家这么干。

  贝索斯在亚马逊 1997 年上市时致股东的一封信中,就解释过长远的意义——如果我们作为个人或企业不能作出长远规划,那么就无法实现我们的潜力。此后每一年里,贝索斯在致股东的所有信件中都会附上这封信。

  贝索斯 2011 年在接受《连线》杂志采访时说:“如果你所做的每件事都围绕三年规划展开,那么你的竞争对手就太多了;但如果你愿意投资一个七年期的规划,你的竞争对手就少了很多——因为很少有公司愿意这样干。”

  不过,主打技术和长远路线的亚马逊中国,在 2012 年的电商大战中显得颇为沉默。以至于有网友戏言:“它是不是睡着了?”而其中国区总裁王汉华辞职,也让外界议论纷纷。但洪波在内的业界人士,仍对亚马逊寄予厚望。“它是真正的电子商务模式。”洪波说。
  (来源:外滩画报 作者:李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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