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届90后决定送外卖
外卖骑手长期被外界视为“拼体力”、没有技术含量的工种,可是深入了解这一群体后,会发现其实他们与外界想象的并不一样。
尤其当90后这一群被称为“垮掉一代”的人,成为穿梭在城市大街小巷的骑手,不设限的他们更是赋予了骑手这个身份愈发多元的含义。
新摘与三位90后美团骑手聊了聊,他们中,有人是用镜头记录着骑手生活状态的B站up主;有人是感受生活、寻找创作灵感的高知学霸;还有人是见义勇为,用自己的拳击经验解救被围殴女子的勇士。
在他们身上,我们看到了90后年轻一代对职场的全新解读,与打工人身份的重新定义,他们背后,是奋进、向上与温暖的故事。
01
“因为热爱记录骑手生活,成为全网百万粉丝up主”
葛乾坤 24岁
24岁的葛乾坤,是一名居住在深圳的骑手up主,也是一名送了五年外卖的美团骑手。
8年前,被南方舒适的气候吸引,葛乾坤选择了深漂。初来时,他进过电子厂,也摆过摊卖水果,但电子厂的低工资让他决定逃离,越来越严的城管也让他的摆摊生意无法继续。跌跌撞撞中,过了三年,因为骑手这份工作时间灵活,葛乾坤最终选择成为一名外卖骑手,入职美团。
与他想象中不同的是,骑手并不是一份过渡性的工作,每个月只能拿个五六千块钱维持生活,而是一份多劳多得,薪资可视化强且有很高上限的工作,也正因如此,葛乾坤在这个行业一待就是五年。
葛乾坤用“煎熬”这两个字形容他的开始。
跑外卖其实是“技术活”,想要跑得好,要懂得规划路线,要对社区足够熟悉。刚开始跑单时,由于不熟悉路况,他常在小区里迷路,商家、顾客的催促也让他焦灼。站长、带他的师傅连续打好几个电话远程指导他,但正确的门牌号就是迟迟不出现。他陷入了深深地自我怀疑,觉得自己不适合干这份工作,放弃的念头在他脑海里一直打转。
让他坚持下来的动力是丰厚的薪资,当骑手第一个月葛乾坤拿到了9700元,这一数字他至今记忆犹新。
这比他在电子厂上班和摆摊高得多。从开始做骑手到接触自媒体这三年里,除了第一个月,他作为骑手的收入每个月都在一万以上。
高收入的背后,也是付出很多汗水的奋斗。他每天会给自己定个目标,直到完成心中的目标单量才肯下班,也正是这个拼劲让他的成绩一直保持在站点前几名,常年被称呼为“大神”。
“我们站点有一位骑手每个月能拿一万四五,看到他能拿那么多钱,我也有了很大动力,所以就一直努力。”葛乾坤说。
当了三年骑手后,他发现很多骑手拍视频传到网上,回头看了看自己比他们更精彩的生活,他也决定做自媒体将自己的骑手生活分享给网友。
不同于其他众包up主骑手“体验重于实践”,葛乾坤作为美团的一名专送骑手,一般会在上午完成10单左右,下午空闲时间才会拍视频记录自己的生活,晚上剪辑视频。
“大概是全网最真实的外卖小哥up主之一了,我是真的有在跑单。”
繁忙的工作安排让他常感叹时间不够用。Up主的身份也有给他的骑手工作带来一定困扰,有粉丝知道他在哪个站点上班后就会指定他来送,不然就用拒收威胁他。“这会让我很有压力”,订单分配是随机原则,骑手收入主要靠单量,因不忍心撬其他兄弟接到的单,遇到这种情况他一般都会选择忽视。
因为看到了骑手相较于他能力之内找到的其他工作上限高,工作内容简单,没有职场“宫斗”,而且薪资也不低,所以在他做骑手的这几年里,已经介绍了一百多人成为美团骑手。
“而且比起我5年前刚开始跑单的时候,现在新人跑单的条件好了不少,在小区里要去哪栋楼,平台地图上都会有个路线指引,不用担心迷路。”
不过葛乾坤也是有烦恼的,虽然做骑手对现在的他来说游刃有余,但自媒体是一个需要不断输出的工作,每天坚持创作,这对于16岁就踏入社会的他来说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他也在不断学习,尝试新的东西。
未来几年,葛乾坤坦言自己大概率还是会继续待在外卖行业里,就像他在“深圳十佳好网民正能量故事”里写的那样,带着对知识的渴望希望自己越来越好。
02
“带薪寻找创作灵感,这份工作我稳赚不赔”
蒋一冰 27岁
与葛乾坤带着对大城市的憧憬来到深圳不同,本科和研究生都在东北度过的蒋一冰,有太多感情无法割舍,于是从沈阳师范大学研究生毕业后,她决定扎根沈阳,在这座城市一步步完成自己的规划与梦想。
毕业后,蒋一冰选择了一条与其他考编同学不同的路,除了在培训机构当讲师,她还开了一家独立工作室自己接单,与朝九晚六的同龄人相比,这种能跟随自己节奏的生活她很是享受。自由的同时,蒋一冰的收入也颇为可观,目前已经在沈阳买下了首套住房。
疫情让她在培训机构当讲师的这份工作受到了很大影响,经常性停课导致收入大幅缩减,不得不另谋出路。她也曾去花店做过一段时间,却被拖欠工资,9月份在朋友的建议下,她决定“转行”做一名兼职骑手。
她入职的三台子站点,周围五公里都属于送达区域,从万山路到香炉山路,几乎完全陌生,为了尽快适应这份工作,整个九月份她花费了很多精力在熟悉环境上面,从最初完成一天十二单到后来三四十单都不在话下,蒋一冰在做骑手的第一个月就拿到了5000多元。
对于蒋一冰来说,做骑手除了有稳定的收入外,那种穿梭在城市大街小巷的自由感是她在室内未曾有的体验,骑着车感受风的那一刻,她似乎更进一步的融入了这座城市,有时绘画灵感也会随之迸发出来。
每天早上十点半蒋一冰开始上线接单,一直到下午四五点,她说这种规律性对她的生活有很大调节。空闲下来的时候,是蒋一冰的创作时间,虽然也会忙到深夜,但相较于格子间打工人的被迫加班,她是在为自己热爱的事业主动熬夜。
蒋一冰很享受做骑手的生活,没有内卷与摸鱼,更多的是积极向上。骑手们在一起聊得更多的是接了多少单,是否完成了当天计划的目标等。每一位骑手,都在用自己的勤劳的双手让日子越来越好,这也激励着蒋一冰不轻易对生活妥协,他们让蒋一冰看到了劳动的价值,这与艺术圈是一种完全不同的体验。
虽然站点里其他骑手的学历都没有她高,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如亲人般的温暖。雨天,师傅会一再告诉她哪些路段要注意安全;天冷了,同事会告诉她如何武装更暖和。
而她也不觉得自己的高学历有多特别,就像她提到有的人专门骑自行车送外卖,为的就是享受体力脑力不断突破的感觉,对于学艺术的她来说,做骑手则是让她对城市和人有了更深刻的体悟。
进入12月天气渐冷,一冰根据自己手头的工作,调整了自己的跑单量。她有读博的打算,最近也在为读博做准备,不过她也表示,如果体力和时间允许,做骑手这件事自己会一直坚持下去。
03
“做骑手是rapper的一种新鲜感”
龙尔西 27岁
武汉昙华林站的龙尔西也许不会想到,自己的拳击经验有一天会派上用场。
龙尔西本名阿尔西丁·阿合麦提,因为本名太长,平常朋友们都习惯叫他龙尔西。入职美团后不久,一天傍晚,他下班后正与朋友小聚,路边三个男子围殴一个女子引起了他的注意。女子已被打得满脸是血,但围观的路人却无一敢上前阻止,退役职业拳击手龙尔西挺身而出,因为有着12年的拳击经验,三位成年男子很快就被他制服。
警察救走女子后,了解到龙尔西曾是2015年亚洲青年拳击赛的亚军,感慨“你们外卖小哥各个都是人才啊。”骑手背后,龙尔西还有另一重身份:rapper,用龙尔西的话来说,rap才是他真正所爱。哪怕在学习拳击的那段时间,他也不曾放弃玩音乐。
在获得亚青赛亚军后,龙尔西感觉触到了职业生涯的天花板,选择退役。在就读武汉大学新闻传播专业期间,他以rapper的身份进行演出、参加选秀,《说唱新世代》等节目让他在圈内小有名气,一些商演出场费能达五六万。
毕业后,龙尔西曾在武汉、深圳做过一段时间营销策划类工作,这种一切都要听从老板指挥的工作他很不喜欢,再加上自己的努力不被认可,也会经常在方案上与老板产生分歧,最终选择离职,专心做音乐,用写歌录歌填满他的生活。
今年受疫情影响,不便再去全国各地演出的龙尔西也闲了下来,为了找寻新鲜感,他决定加入美团成为一名骑手。每天上午十点半到下午两点,下午五点到八点半,是龙尔西的日常工作时间。
平均下来每单赚6元左右,一天跑三四十单的龙尔西每月能收入五六千元,虽然与商演出场费相比少了很多,但他却能在心理上很好地平衡这两种工作带来的差距感,“做音乐多年付出,较高的出场费也是理所应当,骑手每天多劳多得,也并不差。”
沟通能力,共情能力,情绪管理能力……这些在龙尔西成为骑手后,都有了新的理解。
也许是rapper出身培养了美感,龙尔西平时的穿搭比较时尚,偶尔还会穿奢侈品大牌,这也让他在一众骑手中显得格外出众,接触到龙尔西的顾客常会发出“你们外卖小哥都这么时尚吗”的感叹。
不过也有例外,一次送餐路上,等红灯期间他拨通了一位顾客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位母亲对孩子的讲话:“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学习,否则只能像这位叔叔一样送外卖。”这让武汉大学毕业的龙尔西很是无奈,“做骑手都是低学历”的偏见依然存在。
骑手身份带给他新鲜感的同时,也丰富了他的生活,准备明年结婚的模范骑手龙尔西,正带着对新生活的向往驶向前方。
04
结尾
疫情、政策、经济环境、心态……各种因素都影响着当代青年的职业选择,频繁的去肥增瘦动作让大厂光环变得没有那么耀眼;对“稳定”的渴求,也让考研、考公的竞争愈发激烈。
没有内卷与摸鱼,没有不合规的考勤与完不成的KPI,葛乾坤,蒋一冰,龙尔西这些90后斜杠青年骑手让我们看到,996之外还有一种全新的人生体验,骑手这一职业让他们收获一份足以支撑家庭日常生活的薪资同时,也能找到契合自己生活节奏、实现人生价值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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