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音乐大溃败,到底是不是高晓松的锅?
一、先说背景:5月9日消息,高晓松、宋柯已退出北京阿里巴巴音乐科技有限公司股东行列。#高晓松退出阿里音乐股东#话题登上微博热搜。
早在去年3月,高晓松就已经退出北京阿里巴巴音乐科技有限公司董事的职位。目前,高晓松已不在这家公司担任任何职务。这意味着,渐行渐远的高晓松和阿里音乐,至此基本宣告分开。
去年,有媒体就曾表示,高晓松“在阿里6年,搞黄2个APP”。这两天,同样的说法再度流传。阿里在音乐市场大溃败的历程,确实也引发不少关注:高晓松到底该不该为此背锅?
二、天时、地利、人和的全面消失:先简要说明我对此的观点。我认为,一方面:阿里音乐之败,实败于2015年。高晓松于这年7月入职阿里音乐并出任董事长,作为当时阿里音乐的关键人物,当然应该承担失败之责任。
另一方面,阿里音乐在2015年开始,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人和这三者,几乎全面消失。“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高晓松、宋柯这两位话事人,也只是其中三分之一的致败之源。
三、致命的“阿里星球”:先说“人”。一般认为,阿里星球的彻底失败,是高晓松迅速被换掉的关键原因。高晓松上任后,大力推动“天天动听”改版为“阿里星球”,产品定位从“音乐播放器”180%大转向,转为“中国最大的泛娱乐交易平台”。
客观来说,阿里星球的理念超前:建立全新的音乐产业供需链条价值很大,其颠覆行业的理想主义气息值得尊敬。但没做好产品“架构”,只考虑产业“供需”,却生生把自己作死,直接导致“天天动听”DAU(日活跃用户)断崖式下跌,迅速被市场淘汰,只留下原本定位小众市场的虾米音乐苦苦支撑。
2015年7月,高晓松上任阿里音乐董事长。第二年9月,他的职位就变为阿里娱乐战略委员会主席这个二线位置。显然,一年之内,阿里内部对高晓松致命的战略错误,已经有了定论。
但如果再往深看一层,我们或许会发现,这不仅是高晓松或者宋柯个人的责任;也暴露出阿里音乐团队人员结构上的重大短板。
四、人员结构的重大短板:业内有句流传较广的话,“阿里音乐的人懂音乐,但不懂互联网;腾讯音乐的人懂互联网,但不懂音乐。网易云音乐的人懂音乐,也懂互联网”。但在我看来,这个简短的概括并不尽准确,也不完整。
一方面是这句话对各公司特点的概括有失粗疏,限于篇幅,这里不展开评论。另一方面,更为重要的是,这句话漏掉了一个在其他行业可能没那么重要,但在音乐行业却至关重要的人才类型:版权人才。
在2021年7月监管部门要求腾讯音乐解除独家版权之前,十年间,中国互联网音乐发展史,基本就是一部独家版权争夺史。
当年,高晓松公开表态的基调却是:“版权”只能解决阿里音乐一时的温饱,如果想要赢得更长远的未来,还需要实现音乐产业的聚合,组建所谓的阿里音乐生态系统。这背后恐怕不只是高晓松个人的判断问题,更在于一直以来,阿里音乐缺乏有远见、有话语权的版权团队。
如果将早期阿里音乐和腾讯音乐的团队结构一对比,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南辕北辙。
阿里音乐,不管是高晓松、宋柯,还是虾米音乐创始人王皓、朱七,都是正经八百的音乐老炮,在音乐圈的资源基本无人能敌。当年的腾讯音乐,则几乎没有报得上名号的圈内名人。但这个被吐槽“既不懂互联网,也不懂音乐”的团队,却影响了中国音乐市场多年来的命运。
律师出身、后来曾担任腾讯音乐联席CEO的谢国明,当年创办海洋音乐,成为中国独家音乐版权的“发明人”,2012年时就已低价购入大量独家音乐版权,2014年前便已完成对酷我音乐和酷狗音乐两家平台的并购,逐步完成“高筑墙、广积粮”的动作。
而腾讯旗下QQ音乐,同样从2012年开始,就以“版权商人”的布局眼光,大量购入独家版权。2016年7月,酷我、酷狗、QQ音乐等合并成为腾讯音乐娱乐集团,本质上是一场“版权大户”的联欢。
据《第一财经》报道,其实,早在2012年,时任阿里集团副总裁吴泳铭也曾给虾米团队提建议:趁着外界还不知道虾米已经被阿里收购,抓紧时间采购音乐独家版权,价格应该更好谈一些。
但当时虾米团队认为“音乐版本不可能为一家独有”,加之版权水深,团队也顾虑刚刚被收购,尚未做出业绩就先花掉一大笔钱,最终导致错失这一时间窗口。
据了解,时任阿里副总裁、数字娱乐事业群总裁刘春宁,有不错的版权眼光,曾力主给虾米音乐采买一些版权;但2015年7月,刘春宁因此前在腾讯工作期间涉及商业贿赂,被警方拘捕。随后上任的高晓松和宋柯,当然也懂音乐版权的门道,但主要精力放在阿里星球上,版权的战略重要程度自然下降。
商业是极其残酷的。不管我们是不是将独家版权的始作俑者,看作中国音乐产业的罪人,但事实就是:过去这些年的音乐市场,是版权“称王”的时代。
版权之外,阿里音乐在产品能力上也存在较大不足。前述“阿里音乐懂音乐,但不懂互联网”,就有这层意思。阿里做C端产品的能力,历来没少被吐槽。收购天天动听和虾米音乐后,阿里音乐的业务战略不务实,产品规划过于不切实际,充分暴露出产品力上的缺陷。
阿里音乐的问题不在于理想主义,而在于,从来没有打通走向理想的切实路径。阿里星球的美好设想,终于成了一步登天的妄想。
五、第一个“天时”:阿里音乐进入低谷后,再也没能重新做起来,很大程度上,还在于逆了2015年的两个“天时”。
第一个“天时”,是当年的互联网音乐产业,压根没到B端业务能繁荣发展的时候。
仅从音乐人数量这一个关键指标来看,数量最多的网易云音乐,到2016年11月,音乐人总数也才刚过2万。2015年,词曲作者、Beats制作者、版权商这些细分群体,很多人还只是音乐APP的普通用户,要让他们养成直接线上音乐交易的习惯,还要打通众多原本在线下的业务流程,难度实在太大。
事实上,哪怕到了2022年,互联网音乐产业的B端服务,也才刚刚起步,还没有泛起太大的水花。回望2015年,阿里星球的改版,既影响C端听歌用户体验,又缺少聚合B端从业者的条件,最后只能落得两头不讨好。
六、第二个“天时”:阿里音乐狠狠从天上跌落地底,还在于对另一个“天时”的完美错过。
因为可以说,2015年,正是中国音乐版权市场的关键转折之年。历史的细节,总是充满让人惊叹的巧合。这一重大转折,就发生在高晓松上任当月。
2015年7月8日,国家版权局下发《关于责令网络音乐服务商停止未经授权传播音乐作品的通知》,要求各网络音乐服务商在7月31日前将未经授权传播的音乐作品全部下线。这一通知,后来被业内称为“最严版权令”。
应该说,“最严版权令”极大推动了中国音乐市场正版化的进程。但在版权正版化过程中,厂商挥舞独家版权大棒四处出击,也让互联网音乐市场大洗牌直接加了几倍速。最多时曾有400个APP的音乐市场,短短两三年间,就只剩下腾讯、网易、阿里、百度这几个玩家。
就在QQ音乐、酷狗、酷我一面加速抢版权,一面暗中谋求联盟;在网易云音乐一手拼命追赶大版权,一手加码布局原创音乐的同时……阿里音乐不仅“天天动听”出师未捷,“虾米音乐”上的版权也越来越少。
七、十年艰辛,一败涂地:在音乐市场,版权就是“地利”。其实,阿里音乐原本版权资源也不能算少。早在2014年,阿里就买下《中国好声音》第三季音乐版权,其后一度掌握BMG、滚石、华研、相信等大量独家版权。宋柯曾表示,阿里音乐“有半壁江山,有自己的版权壁垒”。
但错过“天时”,也就不再有“地利”。2016年腾讯音乐合并后,抢夺版权力度更大;2017年,环球音乐独家授权竞价,环球最初出价三四千万美元,最后,腾讯音乐给出高达3.5亿美元现金加1亿美元股权的报价,版权价格直接飙升10倍。
在将小玩家洗牌出局的过程中,腾讯音乐对阿里音乐、网易云音乐,则时常采取拉一打一的策略:在相关部门要求转授权的压力下,腾讯先是与阿里音乐转授权,“封锁”网易版权;过两年,又转而与网易转授权,取消与阿里的合作。
而2015年后大伤元气的阿里音乐,则不断失去与唱片公司的版权合约。到2018年,腾讯音乐不再向阿里转授权部分音乐作品之后,虾米则被迫大规模下架索尼、华纳、杰威尔(周杰伦)等曲库,用户数持续下滑。
2021年1月5日,虾米音乐终于通过其官方微博宣布:因业务发展上的调整,将于2月5日0点停止虾米音乐服务。至此,这款曾经口碑爆棚的产品宣告死亡。
如今,我们打开阿里音乐的官网,只能看见一款名为“音螺”的所谓音乐内容管理、分发平台产品,在孤独地吹着少有人聆听的“螺号”。
如今,我们再也没法打开虾米音乐,去听那首曾经被写满评论的《同桌的你》。那么,就借用高晓松自己写过的歌词,结束这篇文章吧。
那时“星球”总是很蓝
日子总过得太慢
你总说“毕业”遥遥无期
转眼就各奔东西
不知道,阿里音乐会以怎样的心情,对高晓松说出互联网大厂最爱说的那句:毕业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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