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消费顶流的裁员潮漫延到了“超级文和友”，据多名员工爆料，文和友已于年前启动一轮大面积裁员，有部门被裁人数超60%以上；年后，新一轮的裁员工作仍在继续。不过，裁员只是其“颓势”中的一环，其早已不是高光之下的那个样子。

裁员，被“摇摆”掉的人

“长沙的项目叫停了，我被优化了”，2022年春节前一周，入职文和友不到三个月、还未过试用期的文佳科收到了公司的裁员通知。

由于通知来得太突然，文佳科不解地问HR：“是我做得不够好吗？”HR的回复是“不是，是项目的原因”，而当文佳科试着与其进一步交涉赔偿问题时，HR却说：“项目虽被叫停，但你们输出的方案一改再改，领导一直不满意，难道你自身就没有问题吗？”

HR口中被暂停的项目，是长沙文和友拟启动的一个沉浸式剧场项目。去年10月，猎头通过招聘网站找到做编剧出身的文佳科，经过多轮测试、沟通和比较，一心想做精品内容输出的文佳科最终被面试官的文化情怀感动，放弃了另一个薪资和职位都给得更高的央企平台，选择了当时正处于“顶流”状态的文和友。

超级文和友在长沙取得成功后，文和友多次在公开场合表示要做“餐饮迪士尼”，要做地方文化与餐饮美食的公共空间，文佳科所服务的沉浸式剧场项目正是这个愿景落地项目之一，意图效仿迪士尼，打造一个类似于花车巡游的收费项目。项目前景跟自己的兴趣点、过往经历是契合的，文佳科带着满腔热情入职，可浇到身上的“冷水”来得太快。

首先是团队配备，由于沉浸式项目要覆盖整个长沙文友和的六层楼，工作量不小，入职之前领导许诺文佳科会为她配备相应团队，结果从入职到离职，人员配备一直未到位，即使在创作文本时，碰到了自己并不熟悉的游戏领域，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其次，是IP主题的设定变来变去，到底是做地方特色，还是打造未来感，亦或是大杂烩的娱乐空间，高层对项目主题一直未达成统一意见，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剧本方案经历了七八次大的调整，直到自己离职也没能敲定。最终，整个项目叫停，文佳科和其他做内容策划、设计的同事一起收到裁员通知。

类似的问题，还发生在南京文和友的项目上。公开资料显示，南京是继长沙、广州、深圳之后，文和友准备落地的第四个城市，项目选址秦淮区长乐路132号，位于夫子庙和老门东之间，定位依然是“地方文化+美食娱乐”的结合体，目前正在筹备中。洪雨2021年7月入职文和友之后，服务的正是南京项目，他的工作就是跟内容团队一起为南京文和友“讲故事”，赋予其文化意义。

根据南京的城市定位，公司一开始定的策略是做明朝文化，调研、运营方案、文本创作、空间设计等所有的工作由此展开，谁承想，2021年12月，洪雨和团队其他人员突然被告之，明朝文化不做了，要改作六朝文化，“整整半年的工作，白做了”。

从南京被召回之后，洪雨就收到了公司的裁员通知，给出的理由跟文佳科一样“项目暂停，人员要优化”，而南京作为新项目，要“优化”的人数远超长沙项目，“从鼎盛时期60多个人，裁到20个人左右，听说还要裁”。

据悉，此轮裁员涉及到文和友餐饮之外的多个部门，而文佳科和洪雨所在的部门，又是此次“优化”的重灾区。经过年前年后接连几轮裁员之后，有的部门“优化”比例高达60%。这些被“优化”的年轻人，有的已经离开；有的还在通过各种方法跟公司周旋、索要赔偿；当然，还有在观望的。

扩张，没那么好复制

令员工们气愤的，除了突如其来的裁员，还有公司克扣工资的行为。快消君从文和友多个员工处了解到，按照公司规定，文和友员工每个月的工资并不会足额发放，其中有10%的绩效工资会压到年底当年终奖一次性发放，而2021年，全员无年终奖。

关于裁员和绩效工资不补发的原因，员工们比较普遍的看法是文和友近两年扩张激进，2021年大量招人，如今多个新项目推进受阻，公司为节省开支，就开始精简人力成本，此次被裁的员工，大多数是2021年7月之后入职的，彼时的文和友刚拿下B轮大额融资，正处于高速扩张期；而新项目扩张不利，主要是由于文和友内部管理混乱，管理层内斗严重，对扩张策略没有达成真正的统一，政策朝令夕改。

对此，曾与文和友合作过的猎头高娜感受颇深。去年下半年，文和友高速扩张时，高娜所在的猎头公司帮其在迪士尼和环球等大平台“猎人”，但合作过程并不顺利，一是他们给的用人要求很复杂、职责界定不明晰，很难找到相应的候选人；二是，即使万幸找到了合适的人，最终成功待下去的也很少，有人一入职就来跟她吐槽公司内部管理的混乱。

高娜表示：“有一次，好不容易帮他们招到了人，对方也去南京租好了房子，入职前一个星期通知人家别去了，说新项目取消了。”这样一来二去，合作大半年基本没有成功的案例，高娜所在的猎头公司最终也放弃了跟文和友的合作。

事实上，文和友因扩张暴露的经营问题早有显现。

2019年，主做小龙虾生意的文和友升级为“超级文和友”，在长沙最繁华地段海信广场用破旧的建筑材料还原了一栋八十年代的老长沙街区生活场景，面积有2万平米，7层楼之高，里面除了老文和友自营的小吃品牌，还邀请了20多家长沙本地经典小吃商户入驻。开业之时，正值社交媒体打卡种草文化盛行，超级文和友凭借独特的“市井文化+特色美食”定位，迅速成为现象级网红打卡地，一天翻台率可达8.5桌，日均人流量过万。

长沙文和友的成功，让文和友动了全国化布局的心思，拿下两轮大额融资之后，团队表示5年内要在全国开出20家超级文和友，意图打造中国的“美食迪士尼”。而现实情况是，一走出长沙，文和友“市井文化+特色美食”的模式就开始“水土不服”。

2020年7月，广州文和友开业，面积5000平米，楼高三层；2021年4月，深圳文和友开业，面积是广州的四倍，两家店在经历了开业即巅峰期的短暂热闹之后，都陷入了经营遇冷的境况中。

广州文和友开业不久，就陆续有媒体曝出虽然文和友给的租金优惠政策大、仍有多家商户撤出的消息，原因是人流量下降，生意不好。深圳文和友在开业半年之后，直接换了招牌，“超级文和友”变身成了“老街蚝市场”，装修风格、入驻商家、餐饮品类全都换了，过往的市井怀旧换成了充满未来感的赛博朋克风。

如此兴师动众的“改头换面”，再加上员工们爆料的管理层在南京、长沙等多个项目上的摇摆不定，都进一步印证了管理层在扩张战略上的困惑：“文和友要走出去，究竟是主打长沙情怀和小龙虾，还是更深层次地融入当地，打造本土化的‘一城一品’？”

消费咨询专家沈博元认为，文和友扩张之路走得不顺畅，一方面是因为其快速扩张的过程中，运营管理没跟上，升级后的文和友本质上就是一个商业综合体，而商业地产的运营跟其过往做的龙虾餐饮生意，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套路，对其挑战不小。另一面，外地的文和友项目做不起来，也是其与长沙紧密相连的地域基因决定的。

在他看来，文和友最初的成功，是因为创始人在长沙摸爬滚打十几年、精准地抓住了长沙人的口味，这源于其对长沙本地文化的深刻理解与原生情感。而当这群长沙本地人，走出长沙，拿着这套模式去复刻的时候，只复刻了模式却没有灵魂，当然就不能“征服”那些本地人。

高光之后的文和友在当下可谓是“一地鸡毛”，如果说长沙文和友的成功是必然的，但其中也有偶然的成分。可被资本推动下、不断扩张的文和友显然只激发了前者的“偶然”成分，却将“必然”丢了。

文中文佳科、洪雨、高娜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