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砺石商业评论

作者/金梅

一个手无寸铁的穷小子如何依靠80日元在日本“白手起家”，建立了大名鼎鼎的日本乐天，并成为日本十大财阀之一？

从日本到韩国，拥有乐天百货店、乐天玛特超市、乐天影院、乐天免税店等韩国知名的“流通业恐龙”，穷小子辛格浩又如何成为韩国的五大财阀之一，做到占据韩国GDP的五分之一？

抛妻弃子，为二战甲级战犯外甥女上门女婿，和几乎所有的兄弟反目，父子同深陷女星性虐待丑闻……乐天创始人辛格浩的家族故事几乎震碎人们的三观，甚至沦为了韩国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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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妻弃子，入赘豪门

1921年，辛格浩出生于韩国里庆南蔚山市三南面屯基。彼时的韩国属于日本殖民地，大环境恶劣，辛格浩家很穷，父母一股脑生了10个孩子（五男五女）以扩充人力。

极度贫寒的家境，让辛格浩充满了对金钱和逆天改命的渴望。

父母勉强支撑长子辛格浩读完农业职校，一毕业他就去农场打工了。1940年，19岁的辛格浩和老乡卢顺和结婚。酷爱读书的他觉得自己一个文化人，整天剃羊毛、喂猪太没出息了。

1942年，妻子怀着长女辛英子，辛格浩就扔下她们只身前往日本求学（也有说是偷渡的）。揣着仅有的83日元，他白天给人送牛奶、送报纸、在当铺打工赚生活费，晚上攻读早稻田附属商学院的化工专业。

两年后，辛格浩拿到了当铺老板5万日元的资助（彼时他每天的工资仅为80日元），开了家切割油工厂，生产加工金属专用的切割油。这个原本稳赚不赔的生意，却在战争彻底断送。

背了一屁股债的辛格浩，只能在废墟上重新开始，他开办工厂售卖肥皂等刚需物资，这一次终于有了盈利。他对企业的管理非常严格，且颇有伎俩，在乐天富可敌国之后，他依然假装清洁工，考验面试员工在细节上的表现。

1947年，他看到了驻日美军对口香糖的热情，迅速加入了这个新崛起的行业，创办了日本乐天制果公司，工业化生产口香糖，并以“口中的恋人”作为广告词，一时畅销日本全境。

虽然在经济上翻了身，但辛格浩还没有改命。作为韩国人，在日本他是被人看不起的二等公民，他的事业也因此被压上了一个非常低的玻璃天花板。

想要成功他必须另辟蹊径。

1949年，一次偶然的机会，辛格浩结识了一位叫竹森初子的女性，对方优雅的谈吐让他敏锐地嗅到了“机会”。他的确眼光毒辣，竹森初子的舅舅正是日本前外相、二战甲级战犯重光葵，时任日本外务大臣。

风流倜傥的辛格浩开始疯狂追求竹森初子，他火速与将近10年的发妻离婚，还将名字改为“重光武雄”，想要紧紧抱住战犯舅舅的大腿，竹森初子结婚后也跟他更名为“重光初子”。

仰仗着重光家族在日本的地位，辛格浩跻身日本上流圈子，商业帝国迅速发展，并开始进入食品、旅游等行业，一跃成为日本十大财阀之一。

1954年、1955年，重光初子生下两个儿子辛东主和辛东彬，辛格浩彻底翻了身。不过彼时身份显赫的重光初子女士不会料到，依靠他翻身的丈夫会故伎重演，在韩国包养13岁的女星生下一女，并为其转出巨额财产。甚至丈夫在90多岁高龄的时候，还和儿子卷入同一位女性的性丑闻事件，在韩国变成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

她更不会想到，日后她的两个儿子会明争暗斗二十多年，连她也被卷入其中不得安宁。

2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飞黄腾达的辛格浩选择了抛弃妻女，他跟四个兄弟的斗争也精彩纷呈。

1958年，辛格浩向小两岁的弟弟辛哲浩提供口香糖的配方和300万韩元，让他在韩国首尔的龙山区设立乐天株式会社。谁料辛哲浩却试图伪造文件霸占公司，还挪用公款被捕，此后便销声匿迹。

1958年，二弟辛春浩服完兵役大学毕业后，进入乐天工作。那些年务实的辛春浩绝对算是辛格浩事业上的绝佳拍档，在他的管理下，乐天的食品零售成为乐天集团最赚钱的一块业务。

1965年，日韩结束敌对关系，正式建交。许多日本的企业家，开始对因朝鲜战争而陷入废墟的韩国市场虎视眈眈，辛格浩就是其中之一。1967年，随着日韩关系的缓和，辛格浩决定亲自回韩国投资，从铝业、制糖业入手复制日本模式。

彼时韩国朴正熙政权推行“政府+大财团”的经济发展模式，衣锦还乡的辛格浩被包装成了“为祖国投资”的爱国商人，国退民进的经济策略让辛格浩有着数不尽的机会。

就在辛格浩的事业信马由缰的时候，辛春浩却偏偏看上了韩国的方便面市场。

辛格浩对此强烈反对。但辛春浩知道，随着韩国鼓励面粉政策的推出，韩国的方便面市场将迎来史无前例的大风口。于是他干脆暗渡陈仓，在乐天工厂生产乐天方便面。

1973年11月，辛格浩在被朴正熙政权半胁迫的状态下，盖起了韩国的第一个五星级豪华酒店——首尔乐天酒店。乐天阴差阳错地进入了韩国地产行业，为他此后跻身韩国5大财团奠定了基础。背靠韩国政府，乐天的生意变得更加庞杂——乐天百货、乐天物流、乐天石化……

此时，辛春浩的乐天拉面也因为独特的韩式口味，赢得了消费者的喜欢。但辛格浩却对此大发雷霆，他狠狠地训斥了弟弟的背叛，并收回了乐天品牌。负气的辛春浩干脆从乐天独立出来，成立了大名鼎鼎的农心集团，并在此后数十年拿下了韩国一半多的方便面市场。

从此兄弟二人老死不相往来，辛春浩甚至连父亲和辛格浩的葬礼都没有参加。

三弟辛宣浩应该是辛格浩的忠实拥护者，他甚至一起跟着哥哥改名为重光宣浩，并几乎销声匿迹。直到数十年后，辛格浩的两个儿子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他才再次缓缓露出水面，并且跟大哥的关系同样非常紧张。

辛格浩最小的弟弟辛俊浩，1967年开始进入乐天。本来兄弟感情融洽，直到90年代中期，兄弟二人又因为阳平洞乐天制果厂的所有权对簿公堂，辛格浩最终用乐天牛奶火腿公司45%的股份来和四弟达成和解。

辛俊浩将公司更名为乐天牛奶，但2007年，辛格浩又故伎重演不让弟弟使用乐天名称，韩国本土响当当的奶制品公司Purmil成立了。

其实不只对兄弟，依靠政策红利和垄断优势迅猛发展的乐天，对员工也并不重视。乐天是韩国十大集团中平均薪资最低、员工满意度最低的企业，但其体量巨大所以也是平均工作年限最长的企业。

乐天帝国那么大，大到充斥在韩国人生活的方方面面，但他终究没容得下辛家兄弟的和睦。

回看自己的故事，乐天的江山都是辛格浩与自家兄弟斗智斗勇的过程中争来的。所以辛格浩经常告诉儿子：“家族企业的掌管权，你俩得竞争。”

他的儿子辛东主与辛东彬不负众望，世纪夺权大战足足上演了二十多年。

3

兄弟反目，祸起萧墙

本着长子继承家业的惯性思路，辛格浩让大儿子掌管乐天集团起家的日本乐天，小儿子负责韩国乐天的业务。父亲对长子寄予了厚望，谁料90年代日本经济大萧条，辛东主依靠“家族模式”管理的日本总部日趋萧条。

而辛东彬依靠“职业经理人模式”的韩国分部，遇上了韩国经济腾飞的历史机遇，韩国乐天产值占了韩国GDP的五分之一，远超日本乐天的业绩。2004年-2015年，辛东彬把韩国乐天的销售额从23万亿韩元提升至83万亿韩元。相比之下，日本乐天的销售额仅为5.7万亿韩元。

彼时的乐天在韩国既有经济实力，又有政治背景，可谓呼风唤雨。2009年，24岁的乐天艺人张紫妍因不堪忍受长期的陪睡服务自杀，她在遗言中曝光了31个对自己用非人手段施虐的人员名单，时年87岁的父亲辛格浩和54岁的辛东彬赫然在列。

眼看弟弟占尽家族传承优势，感觉形势不妙的辛东主，开始偷偷增持韩国乐天的股份。辛东彬得知此事，便添油加醋地告诉父亲：大哥想篡位，夺你的江山。辛格浩大发雷霆，2014年底到2015年初，直接解除了辛东主的所有职务。

辛东主在父亲的门前跪了10天，并带来了辛东彬曾向父亲隐瞒中国项目损失1万亿韩元之事，朝弟弟背后开了一枪。父亲对辛东彬大发雷霆，甚至动手殴打了他，哥哥辛东主趁机拿回了自己的掌控权。

为了避免东窗事发，哥哥辛东主决定再给弟弟一记重拳。

2015年7月，61岁的辛东主重谋父亲支持，带着90多岁高龄的父亲及长姐辛英子飞往日本东京，宣布解除辛东彬的职务。

眼看小儿子被丈夫和大儿子联合“欺负”，88岁的重光初子非常愤怒，她直接飞去韩国为辛东彬撑腰。她还给儿子带来了优衣库会长柳井正、瑞穗银行、株式会社三井住友银行等财阀大鳄支持。

有了这些人的支持，辛东彬立刻开始反击。

他一边指责哥哥发动“政变”，一边直接解除了父亲的职务，只留一个名誉会长头衔。双方的拉锯战似乎胜负已定的时候，谁料沉寂已久的82岁的三叔辛善浩，却突然率领一帮子侄力挺辛东主，让时局继续变得扑朔迷离。

有人说，是因为辛东彬的职业化管理，让不少亲友负责的企业缩小或职务被撤，遭到了众多家族成员的反对。也有人说，是与辛格浩不和的弟弟辛善浩故意来煽风点火，看哥哥家的两个兄弟手足相残。

双方的战争不只在公司内部，连媒体上也炒得沸沸扬扬。

2015年，被迫下课的辛格浩公开表示绝对不会原谅小儿子。辛东主也从日本飞到韩国，谴责弟弟犯上作乱。这场哥哥率先发起的舆论战，本应胜券在握，谁料却在错误的时机变成了“惹火烧身”。

2015年，韩日关系因为朴槿惠的“慰安妇协议”降到了冰点，韩国民众的反日情绪瞬间点燃，人们对生长于日本的乐天抵触情绪空前高涨。此时满口日语来谴责弟弟的辛东主，显然在自掘坟墓，乐天股价一路暴跌。

这样的悲惨境遇，却给了弟弟力挽狂澜的机会。辛东彬在韩国发表了道歉声明，并提出家族和企业分离的管理模式，得到股东大会过半数以上支持。这场家族纷争辛东彬获得了暂时的胜利。

但现实的精彩正在于，我们以为的故事终点并不是终点，故事迎来了再次反转。

2017年3月，作恶多端勾结政府官员的乐天集团，因面临非法经营等多重罪名，95岁的韩国乐天集团创始人辛格浩、夫人、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全家出庭受审，这种“家族受审，全员有罪”的现象在韩国历史上实属罕见。

辛格浩在法庭上不时飙出日语，并质问“谁敢判我”，最终因对法官吼叫和敲拐杖被强制带离法庭。面对司法审判，曾经打得不可开交的家庭成员却空前地“团结”起来，所有的人一口咬定：“没贪污受贿，全是父亲辛格浩的决断，与本人无关。”

接下来几年乐天官司不断，不断被起诉，只因年事已高，免于坐牢处罚，直到2020年最终去世。

一心只关注利益和斗争的乐天，不只有兄弟反目的故事，他们毫无道德感的企业文化，终归将利剑刺向了远在海外的中国消费者。

2017年2月，乐天集团董事局决定为美国部署萨德供地，消息一出瞬间引起了中国民众的群体愤怒。乐天的产品开始被大量下架，对乐天的声讨在国内一浪高过一浪。

面对这样的局面，辛东彬却不以为然，在接受韩国《环球新闻眼》采访时，辛东彬却笑着说：“不用担心，他们（中国人）非常市侩，无骨气无血性，我们降价他们就买。根据以往的经验，他们最多抵制一段时间，像刮阵风。他们更关心的是自己的利益，对国家的责任感似乎很淡，不像我们。”

没等他看到中国人的骨气，辛东彬接连拿到了两份“大礼”。

2017年12月，辛东彬因涉嫌贪污与渎职，获刑1年8个月，缓刑2年。2018年2月13日，辛东彬再因向朴槿惠行贿被判2年6个月监禁。而被剥夺了权利的哥哥却因此逃离了这场是非。

2022年3月16日，韩国电视台发布报道，称乐天放弃中国市场。中国人到底有没有骨气，辛东彬终于等到了答案。

如今的乐天依然是韩国举足轻重的企业，辛东彬也依然是乐天的掌舵人。但他们不过是臭名昭著、被人耻笑的生意人，却丝毫没能生长出利他利人的企业家精神。父子两代人肮脏混乱的家庭闹剧和突破做人底线的不耻行为，将这个家族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

价值规律是市场经济“看不见的手”，但市场经济还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是道德观念。一个缺乏道德良知的企业，它的野心会变成刀割在每一个人身上，但这些刀终将指向他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