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学心得(第二百二十二集)
罗国正
(2021年5月)
2981、清朝画家唐岱,属贵族画家,满洲正白旗人,官至内务府总管,善长画山水。他绘画集中在追求境界的提升上。康熙为他的画《千山落照图》御题:“吾爱唐生画,屡索意未已。”“位置倪贡中,谁能别彼此。”并赐号“画状元”。到乾隆时,他祗候内廷。任职于三朝皇帝。他的美学思想主要如下:
1、自天地一阖一辟,而万物之成形成象,无不由气之摩荡自然而成,画之作也亦然。
2、以笔之动为阳,以墨之静为阴,以笔取气为阳,以墨生彩为阴,体阴阳以用笔墨。
3、造化入笔端,笔端夺造化。
4、气韵者,非云烟雾霭也,是天地间之真气。凡物无气不生,山气从石内发出,以晴明时望山,其苍茫润泽之气,腾腾欲动,故画山水以气韵为先也。
5、逸品者……寓目最多,用笔反少,取其幽僻境界,意象浓粹者,间一寓之于画,心溯手追,熟后自臻化境,不羁不离之中,别有一种风姿,故欲求神逸兼到,无过遍历名山大川,则胸襟开豁,毫无尘俗之气,落笔自有佳境矣。
6、笔坚墨妙,境界幽深,气韵浑厚,意味脱洒。
……。
唐岱的美学观点,给我的印象是:他以道家的天地观、朴素的辩证法为创作总理念,自幼就勤学苦练,又身居中央高层,有宏观的“江山”视野,接触三朝皇帝,加上早年就被康熙赏识,为他题字、赐号“画状元”等的激励和享受厚禄,无须卖字画换饭钱,自然不受五斗米折腰之苦,加上阅览名山大川,更涵养大气。还有政务在身历练,所以,他主张绘画怡情养神,反对图利,这些优越的条件,是无数书画家、艺术家可望而不可及的。在这样的优势下,就能气定神闲地追求气韵、逸品 、出尘脱俗的崇高境界。在绘画上,美的崇高境界不是抽象的,要通过具象,一笔一画形象地表现出来,所以,他主张熟悉绘画对象,进入对象的特定神思,从构图、笔法、墨法、皴法、着色、点苔、树木、坡石、水口、远山、云烟、风雨、雪景、村寺、楼台等等就要注意到,安排好,为创作的客体能传神,实现特定的艺术效果。在这过程里,笔法在心使腕运,阴阳张驰,能刚能柔,可收可放,松紧配合,渲淡积墨,色助墨光、墨显色彩。总之,就是将传统文化中的优秀理念、心法、技法和自己的个性,注入作品里,创作出令人喜爱的图画。不让宝贵的时光白白流逝,而是用它换回美好的作品、生命的精彩。
2982、清朝文学家、诗人沈德潜,江苏长洲(今江苏苏州市)人,是乾隆进士,乾隆非常喜欢他讲诗,从翰林编修连擢为侍读、左庶子、侍讲、日讲起居注官,至礼部侍郎,后告老归,乾隆还赠太子太师、谥文悫。他可谓一生畅顺得意,还得高寿,享年九十六岁。由此可知,一国有他,多了个文学家,多了个诗人,多了一笔精神财富留给后人;一个家庭有这样的栋梁,他的家人是多么的幸运。他少年诗受法于燮,主张格调说,与王士禛的神韵说、袁枚的性灵说,在当时的诗坛各占一势。下面看看他的主要美学观点:
1、诗之为道,可以理性情,善伦物,感鬼神,设教邦国,应对诸侯,用如此重也。
2、文章之根本在弗畔乎道。
3、诗非谈理,亦可以悖理也。
4、诗“温柔敦厚”为美,不要“放情竭论”。
5、以微言通讽谕,援此譬彼,优游婉顺。
6、诗之真者在性情。
7、人谓诗主性情,不主议论,似也,而亦不尽然。但议论须带情韵以行,勿近伧父面目耳。
8、事难显陈,理难言罄,每托物连类以形之。郁情欲舒,天机随触,每借物引怀以抒之,比兴互陈,反复唱叹,而中藏之欢愉惨戚隐跃欲传,其言浅,其情深也。
9、江山与诗人相为对待者也。江山不遇诗人,则巉岩渊沦,天地纵与壮观,终莫能昭著于天下古今人之心目。诗人不遇江山,虽有灵秀之心,俊伟之笔,而孑然独处,寂无见闻,何由激发心胸,一吐其堆阜浩瀚之气?惟相待两相遇,斯人心之奇,际乎宇宙之奇,而文辞之奇,得以流传于简墨。”
10、以虚运实。
11、诗之为道,人与天兼焉。学从乎人。才则本乎天。人可强而天不可强。
12、静气按节,密咏恬吟。声中难写,响外别传之妙。
……。
沈德潜是走学而优则士的道路,考取了功名。中国古人因学而成功的,他们的知识结构、人生经历,在大框架的分析中,可以看出有同构关系。沈德潜还因擅长谈诗取得皇帝的赏识,官运亨通,这在古代的文官里,也不乏其例。在他学习、成长、成功的阅历中,也和他的前人有相似之处,强调儒家传统的审美观,这都是适合他在当时封建皇朝中央做官和文学创作的需要。他对诗的作用既有夸大的一面,又有狭隘地理解的一面,从我上面列他的观点中,可以找到印证,但这些对他本人来讲,是恰到好处的,而对于其他诗人来说,就不一定可行啦!重要的是,诗作为一种文学形式,将其作为本体与实际联系地作出客观评价,它有自身的结构、规律、存在方式、作用和价值,偶然的、个别的现象,不能说明它的本质和主体。所以,任何夸大或缩小的判断,都是不正确的。尽管如此,沈德潜对诗的研究、理解和创作,是深刻的,有可以拿得出手的作品来见世人的,不少地方还有独到之处。他将古典理性主义的“理”,作为选诗的根本标准和审美原则放到绝对的位置上,但他又同时强调审美情感和审美理性判断的一致性,认为“诗非谈理,亦乌可以悖理也”。这是极难平衡,并容易矛盾的艺术关键环节,只有大诗人才可“明月穿潭水无痕”。因为他认为“温柔敦厚”的诗为美,反对“放情竭论”,这明显都是带有他个人的爱好,其中也有自成一家之言的道理。可贵之处是沈德潜的思路在关键点上善于转顺,他明确地知道,当理性无法到达的深度时,就为用意境、意象等审美感情创造了派上用场的条件。他非常重视诗人与江山、与自然景物这方面的主体与客体对应和互换角度的关系,讲出了诗情有待江山激发,江山之美,有待诗人发现。这也恰恰吻合乾隆作为皇帝,正稳坐江山,又爱写诗的胃口。他对诗歌的鉴赏也有一套,他讲出了这样的办法:“静气按节,密咏恬吟”,“声中难写,响外别传之妙。”他认为象老学究那样,寻根问底考证得据地读书没意思,不自然、不舒服。他坚持诗要复古为文学的正规方向,还要兼容并蓄、风格多样。他的思路、思想对后代有着重要影响。
现实诗的世界,当然比沈德潜所理解的要丰富得多。因为古代的诗,都处在同构中,要有新的**展,肯定要在结构上有新的突破。这方面,我们不能苛求古人,因为任何人都难以挣脱时代的局限性。话又说回来,要在诗的领域放出异彩,具体的创作主体也只能选择适合自己发挥的风格,才能淋漓尽致显露出才华,实现自己的目标。这点沈德潜做到了,实现功夫在诗外。他一生是幸运的,同时,也是努力争取得来的。他在气定神闲中读诗、谈诗、作诗,乐在其中,福禄寿也在其中。不似有的诗人,为追求诗的梦,一生在挣扎,其中不少人还无法妥善解决五斗米的生存条件,在困苦中想着诗和远方,其中酸甜苦辣的比例,可想而知。更甚者,为追求心的梦想,不少诗人奉献出生命,有的还是非常之年轻;……;他们用激情燃烧自己的青春,用点点滴滴的生命泉流换成不朽的诗篇,让诗的灵魂久久回荡在人间。这与沈德潜形成另一种类型活法的诗人,各有特色。
下面选沈德潜的《制府来》诗一段给大家欣赏:
制府第,神仙宅;
夜光锦,披墙壁;
明月珠,饰履舄;
猫儿睛,鸦鹘石,
儿童戏弄当路掷。
平头奴子珊瑚鞭,
妖姬日夕舞绮筵。
赏赐百万黄金钱,
天长地久雨露偏,
制府之乐千万年。
沈德潜这诗是记康熙年间总督噶礼的事,有兴趣者,可通过互联网或其它资料查阅、解读全诗。这诗意味深长,使人警醒。
2983、清朝经学家江永,江西婺源人,戴曾从其学,他的美学思想厚今薄古,重视民间的审美,认为新声是古乐的发展。他说:“若不察乎流变之理,而欲高言复古,是犹以人心不安之礼,强人以必行也,岂所谓知时识势者哉!”他认为,今人听古乐,未必谐耳,“耳不谐,则神不洽。神不洽,则气不和。不洽不和亦何贵乎乐?”他又说:音乐“所以事神,非]徒悦以悦人”。“凡神依人而行,人之所不欣畅者,神听亦未必其和平也”。他主将当代音乐“节奏纡徐,曲调和雅,稍近乎周子之所谓淡者焉,则所以欢畅神人,移风易俗者在此矣”。“必深明乎俗乐之理,而后可求雅乐”,反对“判雅俗为二途”的见解。提倡乐器不必泥古,“后世诸部乐器中,择其善者用之可也”。“若民间所用,固当听从民便,毋斤斤于法古,似亦事势之宜焉已。”
江永的美学观点体现出结合社会学和历史发展观来进行审美,主张雅俗共赏、互补、互促、互用。难能可贵的是,他的审美观是以人为中心,而不是以神为中心,对民乐和民间使用的乐器的重视。对古乐的校勘、保存的重视,强调乐器不必泥古,有较强的厚今薄古的审美理念,这些都是对音乐发展有重要推动作用。
2984、清朝画家张庚,浙江西秀水(今浙江嘉庆市)人。乾隆元年(1736年)以布衣举博学鸿词。他善长古文词、精鉴别。他遍游南北,多与豪贤长者交往,又善于画山水画。在美学上可谓知识渊博,经验丰富,对创作有亲切体验,非一般人可比。他的主要美学观点有:
1、气韵有发于墨者,有发于笔者,有发于意者,有发于无意者。发于无意者为上,发于意者次之,发于笔者又次之,发于墨者下矣。
2、“发于无意者”,就是“当其凝神注想,流盼运腕,初不意如是而忽然如是也。谓之为足,则实未足;谓之未足,则又无可增加,独得于笔情墨趣之外,盖天机之勃露也,然惟静者能先知之,稍迟未有不汨于意,而没于笔墨者。”
3、他评画品“不在乎迹在乎意。”
4、画分南北,始于唐世,然未有以地别为派者,始于明季方有浙派之目。
5、“松江派国朝始有。”“金陵之派有二,一类浙,一类松江。新安自渐师以云林法见长,人多趋之,不失之结,即失之疏,是亦一派也。”“江西派”,“盖失在易而滑”。
……。